【我讀《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
【孩子,我希望你時不時走厄運,這會讓你意識到,成功不完全是應得的】
身體狀況穩定些了,這兩天復拿出一個多月前尚未讀畢的一本厚重的書:《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
這本書旨意不在指責i世代孩子(1995-2002年出生)整體的脆弱傾向,
而是分析為什麼此世代的孩子比起「千禧世代」有更高比例的脆弱傾向、憂鬱症、自殺率。
事實上,孩子與所有的物種都相同,他們的大腦必須從環境中接收各式各樣的刺激,才能自我調整以適應環境。
他們如同免疫系統,必須在合理的限度之內,接受挑戰和承受壓力,否則無法鍛鍊出堅韌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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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1980年起,在大環境裡所有因素交互的作用下,整個社會已過度擴張「安全」與「創傷」的定義,以此正當化、合理化對孩子的過度保護。
「安全至上主義」被奉為圭臬,因此,所有真實的、或被想像出來的、甚至根本未發生的威脅,都預先在孩子的成長路上被大力清除挪開,
這使得i世代無從發揮「反脆弱」的天生趨向,甚至造成他們比所有世代更容易視自己為受害者,
對「微侵犯」毫無抵抗容忍適應能力,更可能放大自身所遭受的微痛苦或與他人互動時的日常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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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代因喪失磨礪「反脆弱」天性的機會,因之,更容易傾向以二元對立、歸咎他人、災難化思考、情緒謬誤推理等方式來合理化自己的立場、捍衛自己的意識形態,
甚至排擠歧異的思惟,更別提完全相左的立場或思維方式。
這在美國已造成好幾起因邀請的講者與學生思維立場相左而被轟出校園、甚至遭受到暴力對待的恐怖事件。
過去,大學以兼容並蓄、鼓勵學術自由以激盪更深刻、更多元觀點為學術進步之指標,
但如今,作者提出,在美國,學生無限放大歧異、嗆聲文化大行其道、運用簡單好用的二元分化與對立、以「獵巫模式」凝聚同質團體向心力、以及無所不用其極的大聲疾呼學生之安全、自主與自由至上,
以上種種,已讓左派、右派水火不容,而大多數的大學多以左派為首,這使得學術多元兼容的高貴精神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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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世代如此鮮明而奇異的特質,作者提出,乃有好幾個因素交互作用形成。
偏執的教養是主因。
現在孩子的童年比起他們父母的童年多了很多的限制與監控,雖然我們這一代的成長環境也有不少的危險,但卻受到更少的保護、獲得更多的自由,因此有充足的機會來順利發展人類的「反脆弱」天性。
i世代,特別是中產階級以上的孩子,自由玩樂與探索的時間大力遭到剝奪,因此,他們錯過很多有助於成長為更堅強、更能幹、更獨立的成年人的挑戰、負面經驗和大小風險。
作者提出。出身較為富裕的大學生,有些可能因為受到過度教養、過度安排和過度看管而變得更加脆弱。
他們和長期處於毒性家庭的貧困孩子所受到的風險截然不同。
後者長期處於嚴重的逆境,缺乏大人的支持以緩衝壓力,受到的傷害當然更深,
但前者所受到的傷害則是,缺乏充足的時間與機會、自然而然的自我發展社會技能、街頭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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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孩子沒有足夠自由遊戲的時間,遊戲是孩子自己刻意製造危險與慌亂的趣味情境,好讓自己能自由自在的學習到如何應付這些遊戲中的挑戰,鍛鍊體能、情緒反應與社交技能。
i世代與同儕自由玩耍嬉戲的時間嚴重缺乏,與父母相處的時間卻更長,與螢幕或螢幕朋友相處更佔據大部分的閒暇時光,
因為被剝奪冒險的機會,因此i世代普遍比別的世代更厭惡風險、更傾向避開真實生活中的種種挑戰。
中產階級以上的父母極度重視孩子的升學表現,大量精神都花費於孩子的大學競備。
在美國頂尖大學占最高比例的,正是經濟富裕又競爭激烈的菁英學區。
作者稱:「很多學生準備好怎麼應付學業,但卻沒準備好應付日常生活。」,「因為他們缺乏應付日常問題的時間與機會」
但弔詭的是,家長和學校為幫助學生錄取大學而做的一些事,讓他們進大學後更不容易施展長才,因為,大學更需要完整獨立能自我負責的全人格。
這本書引述的理論非常厚實飽滿,也引發我對教養孩子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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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段話讓我非常受到啟發。
2017年六月,美國首席大法官John Roberts 應邀在他兒子中學畢業典禮上演講。他祝福兒子和同學們都能經歷各種磨難,好讓自己成為更好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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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述他的演講:
「在接下來的歲月,我希望你時不時遭到不公平對待,這能讓你領悟正義的價值。
我希望你嘗到背叛之苦,因為這能教你忠誠的重要。
抱歉我這樣說,但我希望你時不時孤單寂寞,這能讓你不致於以為朋友是理所當然的。
我希望你時不時走厄運,這讓你意識到,機運在人生裡的角色,也知道自己的成功不完全是應得的,也能明白別人的失敗不完全是他自找的。
當你失敗-----你當然時不時會失敗----我希望你的對手時不時會幸災樂禍,這能讓你懂得運動家精神的重要。
我希望你被凝視,這樣你會體會傾聽別人的重要。
我希望你吃過夠多的苦,來學會同理。
不論我願或不願這些事發生,它們都會發生,
而你能否從他們之中受益,則取決於你能否在自己的不幸中看出這份意義。」